2021年8月30日，随着最后一架美军运输机从喀布尔国际机场起飞，长达20年的阿富汗战争以美军仓促撤离告终。发动阿富汗战争二十载，美国在阿富汗造成包括数以万计儿童在内的大量平民伤亡。美军虽已撤离，但阿富汗儿童远未摆脱战争带来的伤痛。
今年“六一”国际儿童节来临之际，记者一行走访了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儿童福利院、难民营、美军空袭现场等地，听这些在战争中出生、长大的阿富汗儿童讲述苦涩的童年和战争留下的阴霾。
战争贯穿童年
在喀布尔的一家儿童福利院，记者见到了一群十多岁的孩子。被问及“未来想做什么”，绝大多数孩子的回答是“医生”。战争贯穿了他们的整个童年，几乎每个人都有亲人朋友在战争中丧生。对于这些从小目睹炮火与战乱的孩子，成为救死扶伤的医者既光荣又伟大。
“如果我能当医生，我会给穷人免费的药，一分钱也不要。”来自拉格曼省的14岁男孩沙哈卜指着自己背部的一个伤疤对记者说。12年前沙哈卜的背部被一颗流弹打中，有幸获救，他的父亲则当场死亡。
2021年8月29日，就在美军完全撤出阿富汗的前一天，美军用无人机向停在喀布尔一户人家院子里的白色轿车发射导弹，当场炸死一家十口人，其中包括7名儿童。他们生于战乱，从不知道和平是什么样子。
如今，受害者的照片被挂在他们生前所住小院大门的上方，提醒阿富汗人不要忘记美军在这里犯下的罪行。43岁的扎尔梅纳就住在小院对面，回忆起噩梦般的惨剧，她的泪水止不住涌出。“他们(美军)在时，我们每天都看到阿富汗人被杀，包括儿童。”
美国入侵阿富汗20年，打烂了一个国家，毁掉无数人的前途，造成包括3万多平民在内的17.4万人死亡，超过千万民众沦为难民，留下数不清的未爆弹药。如今，阿富汗每个月都有数十人因未爆弹药突然爆炸丧生或致残，其中大多数是儿童。
近日，阿富汗东部瓦尔达克省政府发表一份声明说，该省在5月28日发生了两起地雷爆炸事件，造成3名儿童死亡，1名儿童受伤。声明补充说，3名儿童发现了一个类似玩具的爆炸装置，该装置突然爆炸，造成惨案。
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报告，自2001年至2020年，有超过2.6万名阿富汗儿童因战争导致的暴力事件而丧生，其中包括袭空袭和地雷爆炸等。此外，超过3.4万名儿童因战争受伤，许多儿童因伤致残。
生活难以为继
美国仓促撤军后冻结了阿富汗中央银行数十亿美元的海外资产，时至今日，这笔钱仍被控制在美国政府手中。联合国秘书长阿富汗问题特别代表莱昂斯强调，冻结阿富汗资产将会影响阿富汗经济和社会的正常运转，令阿富汗人民陷入更加贫困的境地。
华盛顿的“制裁”今天仍在悄无声息地夺走阿富汗儿童的健康生活。即便在首都喀布尔——阿富汗最大的城市——蜷缩在街边的幼童随处可见，大街上大部分的拾荒者也都是年龄稍大一些的学龄儿童。
在位于喀布尔的难民营中，记者遇到了12岁的纳维德。他靠在街上卖塑料口袋帮助家里维持生计。
“物价上涨，面粉、大米和食用油变得更加昂贵，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根本负担不起。由于美国的制裁，我们生活在一个糟糕的环境中，美国应该把钱还给阿富汗。”纳维德说。
7岁的阿萨杜拉从早到晚在街边贩卖杂物。他的家里有五口人，父亲在战争中丧生。“现在我们住在一个营地里，缺少食物，更别提新衣服，我在街上工作一整天也吃不饱。”阿萨杜拉告诉记者。
即便很多儿童已拼尽全力讨生活，却依然无法改变贫困现状，更无力改变自身命运。根据联合国难民署的数据，自2001年以来，约250万阿富汗儿童成为难民或国内流离失所者。这些儿童面临贫困、饥饿、疾病和安全风险等多重困境。
难民营负责人塔乌斯·汗说：“难民营里的人生活非常艰难，尤其是孤儿和寡妇，孩子们每天在街上工作能挣10到20阿富汗尼(1美元约合87阿富汗尼)，这些钱买不到任何东西。”
美国的制裁影响阿富汗儿童未来的生活。“我们要求美国把阿富汗的钱还给阿富汗。”塔乌斯·汗对记者说。
身心饱受摧残
美国以“反恐”之名发起阿富汗战争，恐怖主义却愈演愈烈；美军为摆脱战争泥潭，一走了之，留下守着破碎家园的阿富汗人，影响最大的当然是身心受到重创的阿富汗儿童。
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数据显示，近一半的阿富汗儿童营养不良，其中约25%为重度营养不良。战争破坏了农业和食品供应链，使得儿童面临疾病与饥饿的风险增加。“一天一个馕，养活几个孩子”是阿富汗贫困家庭的真实写照。
战争导致了医疗设施和供水系统等基础设施破坏。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缺乏清洁的水源和卫生设施使儿童易受传染病和营养不良的影响，进一步加剧他们的困境。
战争也对阿富汗儿童的心理产生长久的不良影响。一些儿童目睹了亲人的死亡和家园的倒塌，心灵受到极大摧残。
生活在福利院的男孩沙哈卜向记者讲述了记忆中父亲的模样、他与父亲中枪的场景。当他说起“死亡”“战争”“子弹”这些词时，眼神中充满着无奈与麻木。
“世间无任何玩具，可填补父亲缺失的空白。”作家卡勒德·胡赛尼在阿富汗题材小说《群山回唱》中这样写道，在阿富汗这片土地上，“每平方英里都有一千个悲剧”。美军是走了，但他们把烂摊子留给了阿富汗，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制造的悲剧远没有结束。
被福利院救济的沙哈卜是幸运的，他还有梦想。他梦想当一名医生“帮助穷人”“为国家服务”，对那些大多数不能被救济、从小乞讨拾荒的孩子，在这片被战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国家，他们何以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