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是汉乐府的一个题目,是一首“劝酒歌”。如今流传最广的《将进酒》是唐代浪漫主义诗人李白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一首拥有很多千古名句的诗歌。诗歌大约写于天宝十一年,当时他与岑勋一起应邀到元丹丘家中做客,诗人与友人把酒言欢,便有了这首千古名作。诗歌开篇即是两组对应的长句,大开大阖,挟风带雨扑面而来,气势如虹。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两句诗实际上也组成了一组对比。黄河之水从天而降,汹涌澎湃的河水一路向东,再也不会复还;而镜中的容颜却那么经不住时间的考验,早晨镜中的满头乌发到了傍晚就已经如雪般白。前一句写黄河东去,势不可回,后一句写青春易逝,也是不可挽回。这两句都运用了夸张的笔法,突出了时间流逝之难返。而以黄河的蓬勃气势与人相对比,更突出了人力之渺小。两句“君不见”带着诗人强烈的感情色彩,是对天地命运的呼号。
感叹时间易逝之后,诗人由悲转乐,想要尽享欢乐时光,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诗人自信非常,认为自己是天生之才,必能有所重用,而有了这么好的前途,破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但对于之前一直执意仕途的李白而言,他真的“得意”了吗?不错,“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他曾经出入宫廷,但这一切只是他梦中的幻影,“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在宫中写诗并不是他渴望的抱负,因而他的这份差事也是不了了之。事实上的他非常失意,好像接近了理想,实际上却离理想越来越远。因而在此处,李白的“得意”更像是心内暂时的一种快意,因而他说“莫使金樽空对月”,要享受这快意的人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是千古名句,他坚信人生且不为钱财所困,展现了李白一向的乐观、自信和豁达,言辞之间是充分的肯定,气派了得。
随后,李白与友人进入了欢乐的宴饮之中,他们烹羊宰牛,把酒言欢。在席上,李白献歌一首,向诸君劝酒。富贵生活有什么可以留恋,但愿我们可以长醉不复醒。自古以来的圣贤之人是多么寂寞,只有能够饮酒作乐的人才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号。当初的陈王曹植爱好宴饮,那些日子是多么欢快。主人你何必要说没钱,只管买酒与我们共享。那些宝马狐裘都拿出来去换酒吧,让我们在饮酒间忘却这人生的忧愁。李白的献歌颇有反客为主的意思,哪有客人让主人卖了东西给自己换酒钱的?但正因为如此,才能体现出李白的狂放至极,体会李白性格中的豪迈与不拘小节。在李白“与君歌一曲”之中,李白运用了三字和五字短语,这些短语的运用加快了诗歌的节奏,仿佛那一杯杯的酒喝得更为尽兴。而这样多变的节奏更有一种韵律上的听觉美感。
李白的这首《将进酒》意气风发,有非常浓厚的诗情。这与李白在诗中运用了许多虚指的数词有关,诸如“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万古愁”等。这些词自然并不是真实的数目,而是表示数量之众,使得诗歌诗情豪迈,非常具有浪漫主义色彩。读李白的《将进酒》,读者恍若也进入了李白与友人的宴饮,望着那狂放至极的大诗人手舞足蹈,浓厚的酒气从诗的字里行间飘散出来,惹得读者心醉。
从情感变化上看,《将进酒》先由时间易逝,岁月易老的悲伤转化为人生得意的快乐,这种快乐沉醉在酒精中变成了狂放和愤激。然而,李白的最后一句是“与尔同销万古愁”。至此读者才能真正地意识到,原来李白饮酒并非是因为快乐,而是为了消愁。但正如李白在《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中所说的那样,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样一首写借酒消愁的诗,在李白的才情下,却是如此豪迈,如此曲折。全诗大起大落,鬼斧神工,节奏疾徐尽变,难怪他人要说“读李诗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远宕逸之神,才是谪仙人面目”了。只有这样的诗仙,才能写出这样的诗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