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官台怀古
作者:何晓晖
说起’老官台”,必然会勾起我尘封的记忆里的童年往事。我和八十出头的老外祖母缓缓地行走在柳溪去南沙村的田间小路上,那条路有一拐杖那么宽,曲曲弯弯从东西官道上分出枝来,向西南方向的浅山沙塬地带延伸出去。那时我只有六七岁的光景,顽皮好动的我时常是老外祖母出行的跟班和小随从,那多是走亲戚,会生出好多乐趣来。
路边一片片水田里,不是长着葱绿的稻子就是盛开荷花的莲池,清浅的水总会看到成群的小鱼虾游动和倒映的荷花。
水田向南的尽头是一片高高的黄土岗子,比那钻天的白杨树稍高出了许多,岗上笼罩着稀薄的云雾,可以望见青瓦房舍,可以听到隐隐的鸡鸣狗吠。
“老奶,那是啊哒?(啥地方)”
“是老官台。”
“老官台是啥吗?是不是官老爷!”
“娃娃家少问闲话!哪来的官老爷!”
这样的对话我居然会记忆了几十年之久,这是我幼小时关于故乡记忆的一丁点线索。
从那以后,“老官台”这个地方就在我的记忆里扎了根,在几十年的岁月里关于“老官台”多次以各种信息修正增广着我的记忆。早期的《民间文学》里有“老官台”的民间故事,报纸上有了关于“老官台”发现古文化遗址的消息,再后来,考古杂志上有了“老官台”遗址文化界定的论述文章。随着这些信息的获知,我的年岁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渐近暮年。
“老官台”是新石器时期我国古老先民的生活生息的古文化遗址。导游这样对我讲述“老官台”的文化定位,我不是考古专业人士,考古术语专业化很强,我如果不查阅相关资料,真弄不清女导游说的真实内容是什么。
摆在我面前的石斧、石铲、石棒、石盘,被考古家称为新石器,这些石器是经过精细加工的石器,有鲜明的形体形状,有加工的痕迹,显然从毛坯到成形,经过了刻意的构思制造和加工,已经不再是粗糙的近似天然成形的粗笨石器,那是稍加辨别和粗略加工后拿来就用的石器用于砸、划、割、剁、击打的混合用途。那类似原始时期的石器被称着旧石器,也叫原始石器。由于可以当想象中的工具使用,异形石头成了人类征服大自然的工具。。
新石器有分工明确的用途,有专用名,有专意制造方法和过程。例如选材、打砸、成形、打磨、开制孔漕、钳夹镶 、组合木柄,配合其他器物使用,这是很大的进步,相当于单轮车变成了二轮车、三轮车的进步。
导游告诉我:“老官台先民的遗物很少,原因很多,战事、年久淘汰更新、流失,种种文化原因、自然灾害损毁等等,这是一个很大的缺失。”这让我想起了世界上各类先民文化的变迁史及相关的种种传说和故事。
关于“老官台”文化的起源,导游说:“老官台文化是甘肃大地湾文化的分枝系。”这话让我惊讶不已,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八千年啊!八千年!”
“是七千年到八千年前。”导游微笑着修正我的感叹。
八千年前,中华大地是什么样子?会有几多人种?有多少人口?关中大地又是什么样子?欧洲、美洲、非洲又会是什么样子?整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这让我浮想联翩,我知道“老官台”先民几乎是大半个亚洲大地的主人,他们来自陕西以西近千公里之外的甘肃大地湾。这近千公里在现时也许只是几小时的飞机里程,或是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路程,可在那个完全要用双脚走过每寸土地的时代,近千公里该是多么遥远的距离。要在荒野密林之中走完这千余公里,该要用去多少岁月,多少人又会在长途中倒地长眠。这是一次极其艰苦,其生存意义巨大的迁徙壮举,那种意义不在红军二万五千里之下,大大超过了世界上一切长途迁徙。对于华夏民族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最具创新文明和伟大的迁徙事件,也是一个划时代的分界线。
这时,我猛然想到了一支骨笛,那是一支神奇地让人充满无限遐想的骨笛,这一支骨笛是甘肃大地湾考古发掘到的、最具人类文明起源证据的稀世珍品,是无价之宝,它险些被人当做可有可无的东西搁置起来。
据说这一支骨笛是由一种大飞鸟的腿骨做成的,这简直让我们对先民的创造力感到吃惊,这一支骨笛经由音乐界相关人士修复以后,竟然可以吹奏出非常优美的旋律来,音乐专家论证它的音质、音色、音理定位和当今时代的笛子制造技术不差上下。这真是太了不起了,八千年前,世界上其它仅有的几支人类支系还处于茹毛饮血的生存状态,我们的先民却已经可以用自己制作的吹奏乐器欣赏乐曲,愉悦心情,那乐曲中一定少不了阳光、白云、流水、花朵、鸟鸣、美丽女人的信息和音乐元素,那种表示爱情和热爱生活的情感,几乎在当时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没有那个人类史学家可以把这件事情搞得很清楚,考古,唯有考古让我们大开眼界,原来我们的祖先是如此的智慧,如此的可爱!
那一支骨笛的制作者也许一生做了很多骨笛,其中有一支会让去东方太阳居住的地方寻找温暖的先民带在了身上,笛子的主人他一定长得很英俊,很年轻,美丽的女子望见他双目都会发亮,他是迁徙人群中的先锋和探路者,他肩上扛着石斧,怀里揣着骨笛劈荆斩棘在茫茫丛林中开路,妇孺老幼则在后面的车马上缓缓行进。
在千里长途迁徙中由于没有任何向导和可以利用的信息,他们只能靠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光,靠南飞的候鸟和四季的自然变化,凭着感觉向东方进发。必然会遇到大河、大泽、和大山挡住道路,他们会暂时住下来,可能一住就是十年百年,然后在某一天,族人中会有人继续向东。有人会留下来,生儿育女不再离新开垦的土地、山河、茅舍。
新成长起来的年青一代,热衷于向东方寻找更温暖的地方,更适于生存的地方。终于有一天,他们来到了南靠群山的渭水之滨,这里气候温暖湿润,水源丰富,草木茂盛,百兽、百鸟物种多样。他们早已去世的先人告诫他们,就是要找这样的地方把族人安顿下来,“老官台”从此有了西来定居的先民。
也许,完全相反,古老的先民从这里出发,向西,再向西,创立了大地湾文明。这样的结论最终会由考古家来界定。
“大地湾文明”在这里又有了创新和发展,历尽漫长岁月长途迁徙让我们的先民有了更多的生存经验、生存阅历、和生存本领,生存文明也因而多样化起来。养殖和农业有了长足的发展。
“老官台”的先民,较大地提升了大地湾文明的水准,在农业化的进程中,迈出了一大步,种植业大大地发展起来,“老官台”的文明为华夏腹地文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一枝先民并没有在“老官台”最终停住东进的步伐,在以后千年的岁月中,“老官台先民”不断分化出新的族系,向东方探索前进,去寻找新的居住地。他们足迹向东、向南走过河南、山西、山东,河北、浙江、江苏、福建、广东一直走到大海边。
先民从大地湾带出的那一支骨笛,也许早已损坏,或是伴随他的主人长眠地下,或因先民在“老官台”已经制作出更精美的竹笛、木笛,玉石笛,而成了被人忘却的物品。
走出“老官台遗址”,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定下来,我在想,对于我们今天来说,“老官台遗址”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这不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吗?难道它没有做大做强的价值吗?我为华县有这样的遗址文明感到兴奋不已,华县应该有一个宏大的古文明博物馆,它包括西从大地湾东到大海边的全部古文明最有价值那些展品,那会有多少人来观赏呢?“拿来主义”并不坏,组合一体才出大效果,大规模,大景观。旅游价值重在开发,用人家作曲江文化的思路和手段做“老官台文化”无疑是个好主意,办法也许很多呀。
西天的一团阴云很重,有一线金色的阳光穿透阴云,直射老官台的村落,罩上一团金色,远远望去很是壮观,犹如幻境,我很吃惊,简直太美了!
我在暗想我们的先民为什么会对“老官台”情有独钟,难道这是一块圣土不成?如果是,我们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