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5日,“中国烟草大王”“中国橙王”褚时健在家乡云南玉溪病逝,享年91岁。
褚时健的一生可谓是传奇的一生:
15岁丧父,和母亲撑起全家生计;
30岁被打为右派下放农场改造,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51岁担任玉溪卷烟厂厂长,用18年的时间将濒临倒闭的卷烟厂带到了全国第一、世界第五的位置,成就“中国烟草大王”的称号;
68岁妻女因为“投机倒把”入狱,儿子流落他国,女儿在狱中自杀身亡;
72岁因贪污锒铛入狱,被判无期徒刑;
75岁因严重糖尿病获保外就医,选择种橙进行第二次创业,开启第二人生,用10年的时间成为亿万富翁,成就“中国橙王”的称号。
人们都看到褚时健传奇的励志故事,却很少看到他背后的女人、陪伴他60多年的发妻——马静芬在背后所做的贡献,褚橙的成功,马静芬占一半的功劳,马静芬也是现任褚橙庄园的董事长。
而马静芬却认为,她之所以能从褚时健背后的女人褚马氏,成为拥有自己姓名的女企业家马静芬,一是社会的磨炼,二是褚时健对她的改造。
因此,在褚时健出殡时,马静芬在丈夫的墓地前做了两个举动。
第一个举动,对着墓碑三鞠躬,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然后她又退后三步,跪在蒲团上,做了第二个举动,对丈夫磕了三个头,她说:“因为他是我师父。”
那么褚时健究竟教了马静芬什么,又是如何改造她,让她成为一个拥有自己姓名的女企业家的?
1932年,马静芬出生在上海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她的父亲是兴文银行上海分公司的襄理,收入和社会地位都不低。
马静芬在家中排行老二,长得眉清目秀,个性十分倔强,又很有自己的主见,她的父母对这个二女儿都没辙。
1950年,马静芬不顾家人的反对,去云南参军,退伍后被分配到昆明市呈贡县中心小学教书,马静芬就是在这时和褚时健结缘的。
1954年,时任玉溪地区区长的褚时健,在玉溪地区开展小学整顿工作,马静芬因为特别不听话不守规矩,被校长作为反面教材常常在褚时健面前提起,马静芬所在的小组也就成了整顿的重点小组,褚时健便频繁出现在这个小组。
在与马静芬的接触中,褚时健发现马静芬很努力、很认真也很聪明,而且有想法。
而马静芬对褚时健的印象也很好,觉得他人好、能干有本事。
1955年,23岁的马静芬嫁给了28岁的褚时健。
由于马静芬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父母对她的关注并不是很多,再加上她从小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对婚姻有很多的憧憬,她渴望的婚姻是丈夫温柔体贴,对自己无微不至。
但结婚后,她才发现丈夫不仅一心扑在工作中,而且是个大直男,对自己完全是“不管不问”。
马静芬怀女儿褚映群时,想吃鱼,就让褚时健去给她买条鱼,结果褚时健却说:“你去食堂吃。”
怀儿子褚一斌时,当时褚时健任新平县曼糖厂厂长,工作更忙了。即将临盆时,马静芬多次提醒丈夫:“孩子要出生了,怎么安排?”
褚时健却很不耐烦地说:“就去生啊,要安排什么?你看人家农民在山上干活都能把娃生了。”马静芬听后委屈得眼泪直流。
诸如此类在现代女性看来的“渣男行径”,马静芬可以说出一箩筐,年轻时的马静芬觉得褚时健对家庭对自己太冷漠了,对丈夫怨言颇多,褚时健也觉得妻子不理解自己,吵架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但后来马静芬回顾过往时,她是这样说的:“我现在内心坚韧,跟老头子给我的磨炼有关系。我感谢老头子,没有他折磨我的话,我就没有今天。他如果对我像心肝宝贝一样,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其实褚时健很爱自己的妻子,只是我们祖辈父辈那一辈人,大多都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对于一家之主来讲,他们只知道要好好工作,好好干活让妻儿在艰苦的岁月里,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这就是他们的爱。
不仅是对妻子,褚时健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在儿子褚一斌的印象中,父亲一直都是一个严父。
但年轻的马静芬却十分的痛苦,尤其是丈夫事业越来越好时,马静芬的日子却似乎越来越不好过。
当时褚时健是玉溪卷烟厂的董事长,他常常把在厂里的那一套带回家,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想怎么发脾气就怎么发脾气。
有一次两人在家吵了起来,褚时健不仅不让着妻子,还对她说:“你不高兴就给我直接滚。”马静芬没地方去,只能收拾东西去女儿家里。
这样“不对等”的日子一直到1995年,中纪委收到了一封长达47页的举报信,爆出一起投机倒把案,主案人是一个叫林正志的河南人。
马静芬、马静芬的弟弟妹妹和女儿褚映群均被警方带走,同年12月1日,褚映群在狱中自杀。
而褚时健也不可避免地被调查,经过两年多漫长的调查取证,检方收集齐了所有能够指控褚时健的罪名和详细材料,1999年,云南省高院宣布褚时健因巨额贪污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一年,褚时健72岁,马静芬67岁。
这可谓是马静芬一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女儿狱中自杀,儿子流落他国,自己和老伴锒铛入狱,换作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但后来马静芬在回忆起这段艰难的岁月时,她却是这样说的:
我很感谢他们(举报者),没有他们,他还是那个想骂就骂,想怎么发脾气就发脾气的董事长,我能有好日子过?我能得到别人给我题的字,说“你种出了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你真不得了”吗?
在马静芬看来,这确实是一段黑暗的岁月,但也是因为这一段岁月,让她又重新活了一次,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从丈夫身上索取温暖的褚马氏。
1999年,褚时健被判刑后,马静芬被释放回家,因为指控她的罪名是“投机倒把”,新的刑法已经没有这一项罪名了。
四年多的牢狱生涯,让马静芬苍老了许多,但她看上去很平静,不哀不怨不怒。
和褚时健几十年的婚姻生活早就将她“银行家二小家”的气质磨灭殆尽,家庭发生的重大变故,又激发出了她骨子里更大的勇气。
政府虽然保留了她烟厂退休职工的身份,工厂的福利照常会发给她,但她从来不去领取,这是她曾经作为“银行家二小家”和“褚时健夫人”的骄傲。
之后,她在朋友的帮助下,承包了20亩地种植百合花,这是她擅长的事情,而且云南的气候本身就适合种花,待花开的时候,她就请人拉到花卉市场去卖。
虽然种花赚不到什么大钱,但总是有事情可做,不至于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时胡思乱想。
那时候,马静芬不敢去想褚时健能不能回来。
没想到在2001年,事情出现了转机,鉴于褚时健在狱中的表现,云南省高院经过刑事裁定后,将他的刑期减为有期徒刑17年。
2002年5月,褚时健因为严重的糖尿病获批保外就医,回到家中居住养病。
通常来讲,身患重病,又是75岁的老人,基本上就是“等死”了,但从走出监狱那天,褚时健就打定主意要做点事情,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事情可做,没有找到自己的精神支柱,很快就垮了。
而马静芬的想法更简单,他们要吃饭,要养外孙女,她还有烟厂的退休金,而褚时健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但做什么呢?褚时健想到了种植冰糖橙。为什么会想到种橙呢?这是过去他在卷烟厂种植基地观察得到的结论,云南的土地除了适合种植烟草,还特别适合种植水果。
他弟弟褚时佐本身有在经营一块农场,种植甘蔗,褚时健在监狱时,就有和他谈过冰糖橙的种植。
因为褚时健过去帮助很多人,特别是玉溪的人民,很多都是因为褚时健的帮助才致富的。在褚时健出狱后,这些朋友都想帮他,这也是小地方的好处,重情。
不过很多人都劝褚时健,种个三五十亩就行了,毕竟年纪摆在那,但褚时健不这样想,要做就要认真做,而且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于是他把家中的全部积蓄300万(有120万是后来法院认为的合法收益退还),再从朋友那借了500万,包下了2400亩的山头。
马静芬对于丈夫的决定也是非常的支持,以往褚时健的工作她不能也没想过要参与,但这一次不仅是褚时健的最后一博,也是整个家庭能够重整旗鼓的机会。
2001年,褚时健成立新平金泰果品有限公司,马静芬出任公司的法人和董事长、总经理,褚时健管生产,马静芬管销售。
经过5年的尝试、失败、再尝试,2006年,马静芬带着橙子去参加展销会,结果无人问津。
马静芬灵机一动,拿了个板子写上“褚时健种的冰糖橙”几个大字,一下就销售一空,褚橙也就这样打响了名号。
农场的产品也越来越丰富,除了褚橙外,还有褚蜜、褚酒,还有红茶、苹果、鲜花饼等。
2013年,在政府的支持下,81岁的马静芬开始打造4300亩的“褚橙庄园”,从设计、选材、组织人员施工,她全部亲力亲为。
之后,马静芬参加了许多商业活动,此时,她的身份不是“褚时健夫人”,而是“女企业家马静芬”。
2017年,马静芬以85岁的高龄入选“中国商界女性领袖50人”,获奖者包括董明珠等商界名星,而马静芬是其中年纪最大的。
年轻的时候,都是褚时健每天在外忙碌,马静芬在家等着丈夫回来;晚年时两人的身份却换了过来,马静芬在外面忙的时候,如果回家晚了,褚时健的电话就会打过来,问她要不要回来吃饭。
要知道,以前马静芬如果在外面,不管多晚回家,褚时健都不管不问。现在只要马静芬出差,褚时健的电话马上就过来了,问她到了没,要注意什么等等之类。
马静芬在家织毛线的时候,褚时健也会坐在旁边陪着她,还会帮她缠毛线。
想想几十年前她生儿子褚一斌时,还没出月子她就要自己给儿子洗澡,褚时健不仅不帮忙,还拿着吸水烟筒去找人聊天去了。
晚年的时候,两人每天早上醒来,都要聊上半小时,然后再一起下楼吃早餐,褚时健也很骄傲地旁人说:“我们俩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总有聊不完的话。”
这样的婚姻正是马静芬年轻时最渴望的婚姻状态,总算是实现了,虽然来得晚了一点。
对此,马静芬说自己很后悔,因为“醒悟得太晚了”。
年轻的时候,褚时健对她好,她就高兴,对她不好她就闹,觉得活得没意思。晚年时,褚时健对她好,很好,对她不好,她也能活下去,因为她有自己的事业;因为她除了是褚马氏外,还是马静芬。
她说:“我的人生使命就是告诉大家,女人,要活成独立的自己。”
马静芬的人生故事告诉我们,婚姻最好的相处模式,并不是谁迁就谁,也不是谁照顾谁,而是你不会因为结婚了,而失去自我,将自己的人生依附对方,是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活成独立的自己。